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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上的男人身姿平稳，语调肯定。阶梯教室里围满学生，连通道也站得水泄不通。

“我想，说到这里，大家理应明白，不是简单地按照书本上的知识和既有的经验去讨论。我们的市场可能还很不成熟，或者在逐年的借鉴和演化中，‘生成’出了一些陌生的法则；但与之相对，它剧烈的变动性也是独一无二的。这对所有人都是挑战。作为学生，保持开放性和前沿的头脑，是最大的优势所在……”

教室最后方，站着一个穿白色高领衫的高大男人。学生总是更新换代，没人记得，几年以前，他还是这里的教授。

许墨已经无所谓了。他靠在墙边，望着台上的李泽言。

讲座结束之后，掌声久久不息，预定的提问时间被一再延长。最后是魏谦唱白脸，把总裁解救出来。

难得晴朗的天空下，学生们结伴散去，一路上还在讨论。许墨走出教学楼。李泽言看了他一眼，对魏谦说，你先回去吧。

许墨穿过草地。李泽言问：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
许墨耸耸肩：“以前的研究生，在朋友圈花痴你。”

“你的研究生，还以前？多大？”

“跟我同年吧。”许墨满不在乎地说。

生物研究中心附近十分安静，许墨在这儿自由出入，还留了一份没上交的备用门卡。他是特地来找李泽言的。

二楼的灯光亮着，有一个组在工作。除此之外，充当招待之处的会客室并没有人使用。许墨等李泽言进去，回身把门插上了。这地方远离他们各自的利益圈，称得上相对安全。

“公司的情况怎么样？”许墨问。

“还在查。设施硬件容易排查，没看到什么异常。费劲的是人。华锐的在职员工有上千名，人员流动性也不低，入职时的背景调查不过是冰山一角。”

“我看你的身体状况比前一阵子稳定。”

“是吗？”

李泽言回忆，他是有半个月没服过药了。

“那段时间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？”

李泽言摇头。

“公司的事太多了，没有哪件称得上意外……”

和许墨牵扯到一块儿算是意外，李泽言没说。

“手机给我。”许墨道。

他拿着李泽言的手机，拨了一个号码。不一会儿，许墨自己的屏幕点亮。

“我的新号。我要出去一阵子。特警那边传来消息，外市有Evoler突发疾病，不止一两个人，怀疑是群体事件。我想过去看看，会不会是某种象征。”

“你和特警有联系？”

“很奇怪吗？”

“……不奇怪。”

“我算是，污点证人。”他简单地说。

“起码这回你走之前，知道要打招呼。”

许墨笑了笑。

“抱歉。”他说，“你自己注意安全，有异常情况，打我电话。”

“你也一样，有事说话。”

片刻过后，楼上的实验室熄了灯。

三两个人离开实验中心，许墨在那之前闭紧窗帘。此刻，那个很坏的预感又在他的心头浮现。他不确信自己这次行动会遇到什么，又或者，离开恋语市的决定是否正确。他们至今还没有找到李泽言evol变异的诱因。以李泽言当时的情况，说变异也许不够准确。按照许墨曾经的身体特征——应该命名为evol衰竭。

好在情况有所平缓，否则，许墨难以抉择。

但愿是他多虑了。

“什么时候出发？”李泽言问。

“一会儿就走。”

“这么着急？”

“早去早回。”

许墨犹豫了一下，拿不准李泽言的想法，不过他知道自己的想法。

他上前吻他，李泽言回应着。许墨清楚，他留恋那个身躯中的力量，在这儿多待一刻，他就能从什么地方走出来似的。这是李泽言的力量，不是他的。

李泽言解开他的皮带，他则堵上了李泽言的嘴唇。

 

华锐大厦的顶层位于上百米的高空。

一场又一场汇报和会议，李泽言已经数不清楚自己在办公室吃了几顿饭，睡了几场觉。许墨离开的这几天，魏谦脚不沾地，工作积压如山，决策层成天关起门来开会，连阳光都难得一见。前台专门分出人手给高层送饭，李泽言吃得越来越随便。他偶尔觉得能不睡觉也挺方便，可惜非得抽时间休息不可。

那瓶药放在背柜里，有时他甚至忘记带上它。没犯头疼，他就没有琢磨evol的耐心。也许是许墨大惊小怪，现在他好了。

“总裁，晚上的会八点到，七点出发行不行？”魏谦问。

“七点一刻。”

“是。”

过了七点十分，李泽言一边看材料，一边往外走。在走廊上，迎面跑来一名端着档案夹的女员工。她跑得又急又快，李泽言同她撞了个满怀。

文件“哗啦”一声，散了一地。

“对不起总裁！总裁对不起！”女员工拉着李泽言的手，慌慌张张地道歉。李泽言帮她把地上东西敛了敛，拿上材料，急匆匆地走了。

七点十五分，李泽言准时下到停车场，魏谦已经打着了火。魏谦对李泽言分秒不差的时间观念早有把握。李泽言一关车门，他就踩下油门。车子以最快速度驶出大厦。

天色阴沉。十字路口的红灯后，停着一辆等待绿灯的白皮卡车。卡车前风挡满贴单向膜，看不清楚司机的情况。面前车流尚好，不算堵，能准时到达。

还未转弯进入车道，李泽言听到发动机喷气的“梆梆”声。

他一愣。

那是在都市的车流中难得听到的、油门踩死的声音。

与此同时，爆裂的声响将路口附近所有人吓了一跳，行人争相尖叫、逃窜。魏谦吃惊地转过头。白皮卡车无视红灯，越过斑马线，冲他们飞驰而来。骤然开启的远光灯直刺魏谦与李泽言的双眼……

——时间停止了。

预料中的相撞并没有发生。——迟了半分钟。

李泽言发动能力，打开车门，把魏谦拖下车，躲到无人目击的地方。卡车“砰”的一声撞上了他们的车子。后者在半空中滚翻、倾倒，玻璃摔得粉碎。卡车则仅仅有些漆面磨损——它的前车身经过特别加固。卡车司机打轮，转弯，迅速脱离事发现场。

街道上一片混乱。轿车残骸孤零零地躺在路中央。

魏谦惊魂未定，满面煞白，在墙角的阴影中大口喘气。

“总裁……这是……冲你来的……总裁？你受伤了？”

胸膛突然的剧痛让李泽言跌倒在地。

他的大脑被一阵强烈的晕眩击中，一瞬间，视线模糊，几乎看不清魏谦大惊失色的面容。

“哪儿流血了吗？总裁？听得到我说话吗？”

李泽言拧紧眉毛，挥开魏谦的胳膊。

“去设警示牌。”他命令，“报警，报特警。要是交警先来了，搪塞他们一下。去我的办公室，背柜里有瓶药，拿下来给我。如果我不清醒，先给我吃两片。情况不好转，就打这个电话。”

“我这就去！”

魏谦一路小跑，边跑边打电话安排手下。他跟着李泽言许多年，再复杂的指示也能高效地执行到位。李泽言这会儿庆幸这一点。

许墨警告过他：不要动用evol。

现在他明白后果了——体内有股能量，正迫切地想要将他毁灭。李泽言的背上迅速沁出汗水，衬衫渐渐湿透。眼前越发摇晃，他不知道自己能同它战斗多久。
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