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许墨/李泽言] 私人研究 11
——
时间暂停了。
子弹擦着许墨的右臂飞过，停在701的胸腔之前。
701眼珠里一片惊恐，可不知为何，她停止了时间，却不能移动脚步。
许墨可以动。这里头一定出了什么差错。他奔上去，想移开那颗子弹。就在他即将成功的时刻，时间忽然再度开启。他眼睁睁地看着子弹穿透了701的心脏，在胸口留下一个血洞。
温热的血溅在许墨的脸上，那颗心脏在最后无助地收缩之时，更多的血液从创口和701的口腔里涌出来。她难以置信地移动头颅，望着许墨，向下倒去。
许墨抱着她。她忽然伸出手，抓住他的手腕。触电般的感觉流过他的全身。
他几乎被一阵晕眩吞没。
他起初不明白自己还有什么能被夺去，随后，他意识到，那不是失去，而是得到——evol正在脱离701将死的躯体，迫不及待地涌入他的体内。
它们像失去了土壤束缚的水，随着重力无穷无尽地奔向海洋。它们芜杂、混乱，带着许多人的声音，一股脑地寻找新的容器。许墨这才明白它是什么——是无数Evoler的力量，强大而纯粹，足以摧毁一座城市，甚至更多。它们只够得到眼前这个男人。
常年被压抑的干渴突然得到了洪水浇灌，他感到自己的精神正在无限制地复苏。耳边如此安静、清明，而五感又那么敏锐、细微。再也没有饥饿的躁动，再也不需要药物维持。
“许墨，你……”
701瞪着他。
“你来……我们……”
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，头颅忽如断线木偶般落下。
许墨他听到响声，抑或并非是听到的。又一颗子弹飞来。他回头看了一眼。飘动的帘幕凝固在空中。子弹刚刚穿过玻璃，而时间已经陷入完全的静止。
血液彻底浸透了他的衣衫，他用湿热的手合拢701的眼睛。
这儿是Evoler的坟墓，也是无处可归的evol喧嚣之所。他把701放在一座空的容器里。寒雾覆盖了她如生的面容。她在某处对他说话。
——许墨，你来实现我们的理想——
——我们在等的就是今天的你，你聪明，强大，只有你——
那是701的声音吗，还是evol的声音？
许墨走出房间，走出廊道。世界变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样。
他开始知道，一切的事物都在听他的话。他可以移动最沉重的巨石，也可以深入最细小的昆虫。他知道水的流向，云的意志，空气中的电荷往何处奔涌，时光的颗粒又在哪里凝聚。也只有他拥有足够的知识，可以不假思索地判断、分析，他所看到的、感受到的自然密码都具有怎样的含义。——那些知识现在显得极其粗浅。
眼前的万物渺小、不值一提，甚至包括他自身的所思所想，生命、死亡……
他只用了一瞬来到狙击手的位置。他凝视着一只眼睛贴在瞄准镜上的凶手。凶手专心致志地追求着毁灭。
他从那个男人手中取下了狙击枪。倒过来，对准男人的头颅。然后，许墨将时间放行。
“是你。”他说。
一滴冷汗顺着特警Y的脖颈流入衬衫中。
“你究竟是什么人？”Y被迫直视着许墨眼中的寒光。真正的光华，只会令人畏缩。
“是你认识的那个家伙，原本应该成为的……人，不，生物。”
“重新认识一下吧，”许墨又说，“我叫许墨，是BS计划的终极一环，那个计划的名字叫——新神。”
在新生的意识充盈在许墨脑海中的第一刻，他很快就有了第一个判断，也是最后一个判断。这个判断里，包含了BS如蝼蚁般的失败，Evoler们膨胀的野心走向的终局；701等人天真渴望的破灭，他们对新神的幻想的死；一部分人试图引导Evoler自相残杀、从而使evol自世界消亡的计划——他们选中了701，计划正在走向成功。还有，最重要的，许墨自己——
许墨一言不发。风在他耳边拂过。在Y的眼里，面前的许墨与死亡如此之近、如此之远，彻底的宁静在他的面庞上浮现出了一种悲哀的庄严。
李泽言猛地睁开眼睛。
魏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“总裁，我们把E-x05都运送走了，还有什么需要拿的吗？”
“你们先撤吧，抓紧生产。最近有没有Evoler受害的事件？”
“没听说，冯警官那边有派人专门巡逻，也警告了潜在的受害者。”
“知道了。派几个人协助他们。”
货车驶远的声音宣告他们对小巷的骚扰告一段落。
李泽言独自一人留在诊所里，翻阅着手上的研究记录。他正在看的，多半是许墨所说的——“如果你找到它，就毁了吧”——那个私人研究。
“参考资料：睡眠中枢机制。”
“关于神经纤维传导受阻现象的若干种新猜想。”
这就像是会出现在许墨桌上的那种研究。不是为了治疗病人，或者单纯有志于这样的学术领域。别人的研究，不论成败，影响的是声誉、经费、头衔一类的身外之物。许墨不同，他的动机再简单明确不过。而且，永远不想看到失败。
——他是为了自己。
同许墨失去联系有一段日子了。
“一个人去赴701的约，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？”李泽言问，“你脑袋一般不进水，我才问你。如果你是那种连判断力都没有的笨蛋，我早把你锁起来了。”
许墨靠在枕头上，晨曦的微光擦过他的发梢。他微微一笑。
“你猜怎么着？我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想做个人，也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一样清楚，我和许多人都不同。”
“那重要吗？你想太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。你是人也好，是怪物也好，起码我不在乎。”
“你不在乎，是因为你喜欢我，”许墨说，“我在乎，是因为我喜欢你。”
他眺望着远处的天际线。
李泽言问：“你想好了？”
李泽言坐起来，在手机上翻了翻。
“我给你七天。七天以后，你不回来，我采取我的行动。”
“——如果我不回来，忘了我好吗？”
“少废话。”李泽言说，“别想一个人解决问题。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。”
——李泽言坐在办公室里，收起手上的研究档案，望了一眼日历。
已经十天了。
他拿起内线电话。
“魏谦，那家伙带来没有？”
“正在楼下，总裁。”
“带他上来，跟冯警官说，不用大惊小怪，我单独见他。”
“可是总裁，他毕竟曾是特警……”
“行了，按我说的做。”
“是。”
十分钟后，一个戴着特制手铐的家伙被推到李泽言的办公室内。来人的面容在阳光下显得十分憔悴。
“你就是那个帮助和教唆金璇的特警。”李泽言坐在椅子上，开口。
“把你的计划和知道的事全说出来，为自己争取一个公平审判的机会。”
“不然呢？”Y开口问。
“不然，我保证你进不了正常的司法程序。”
Y咧嘴一笑。
“真正的魔鬼在外面游荡，我还在乎司法程序？”
李泽言挑起眉毛。
“我身为一个Evoler，选择这项屠杀同类的事业，你知道是为什么吗，李总？我清楚一群逍遥法外的超能力者有多么可怕。你自己有多少次利用能力取得利益？看看701和702，无需我说什么，他们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力量。”
“少说那些没用的废话。”李泽言道，“你要是有自己说的那么好听，在所谓的魔鬼面前，就不会选择逃跑。”
“你没见过他，”Y神情恍惚。
“他只要站在那儿，看到他的眼神，你就会明白，即便你为了自己的原则而牺牲，也是无意义的死。他放跑了我，因为我的灭亡对他也已经毫无意义……他是一个由疯狂的Evoler造出来的神，一个真正的怪物。”
“是吗？那么在你口中的这个——可怕的超能力者的造物、真正的怪物，他做了什么？他准备获得权力、财富，还是更刺激的，比如对人类进行种族灭绝、推动世界进化之类？”
Y沉默了。
“他只是还没开始行动。”他说。
李泽言轻蔑地笑了。
“你说得对。”
他打开抽屉，从里面拿出一把枪，别在自己的皮带上。
“我正准备去看看他打算怎么行动。”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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